父亲的画室

          父亲的画室 前几天挑灯夜读陈丹青的《纽约琐记》,读到一篇"我的画室"很是感动。感动之余既是感慨。于是想起父亲的画室。自父亲2004年年初走后,母亲一直心情欠佳。第三年我生了孩子后,她便住到我处。大家相互照应。很少返家了。我相信所有的居所都是有灵魂的,人走了自然房子也开始衰老。今天我抽时间来到父亲的画室。小坐一两个小时,把父亲生前的画搬出前室通通风,摆开。找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翻开一本书。耳边响起外面院落中嘈杂的人笑和狗叫声,当然还有鸟鸣。当年父亲就是几乎每天坐在画室里听着外面的"交响乐"和母亲一道作画的。那时这间不大的画室里充满了快乐和松节油的味道,这里有相濡以沫的默契和谈论作品遇到分歧时的争论。但是如今这里只有一屋子略带潮湿的气息。 我独自一人沉默无语抬头仔细环顾身边的这些画作。它们分明是老朋友是有生命的。这些画作少则十余岁多则几十岁。不觉惊到,时光的飞逝。一晃这里无人作画已近十年。画室中依然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潮湿的气息,窗外却是七月眩目的阳光……让人恍惚、迷离。 

父亲的画室

          这间画室是父亲和母亲一生中最好的创作空间了。不大的空间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间是父母在亲属的协助下一砖一瓦自费修建起来的十来平米的"天光画室",后间是不足十平米的储画空间。就是这样的一处陋室也得来不易。 1987年我17岁那年终于告别了我们全家居住了十几年的两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平房。在此前那些艰苦的岁月里我们一家四口同睡一床。父母只有等我和弟弟熟睡后才能将画纸铺在水泥地上画画。到后来终于在各家亲属的帮助下自己动手加盖了一间几平米的小厨房和一小间"客厅",家里的居住环境终于有了改善。               1987年爸妈的单位盖了新楼。我们终于住进了少有灰尘不再潮湿的带自家卫生间的楼房。而那间宝贵的画室后间就是用我们家之前的厨房和"客厅"换来的。 记得当年加盖了前面的"天光画室"后,学院的其他老师都很羡慕,说这下老何他们可好了,有"大"画室了,可以画大画了。还有人风趣的说这是"电影学院第一楼"(取话剧"天下第一楼"之意)。

父亲的画室

         的确这里出了很多父亲一生中最好最大的作品。特别是在2000年他在北京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期间的大多画作,特别是那四张长两米多,宽一米多的风景油画《一帆风顺》《黄河壶口》《沃土》《京郊十渡》,还有那些或色彩浓郁,或画面雅致,或笔触奔放,或构图严谨的各种尺寸的油画,都是在短短几年内在这间画室中画就的。在十年前的展览中还是很气派的,很震撼的。因为那个年代不像现在的美术展览,大作品层出不穷,现在的很多艺术家有钱了,有很多还有超大的画室,动辄100平米,有的竟然有近400平米,简直就是个可以骑自行车的大仓库。 当年父亲是非常勤奋的,他每天吃毕早饭,就会马上下楼到对面的画室去,静静地一坐开始他一天的绘画创作。当时没有现在通讯水平好,手机没有普及,家里要再安装一部电话也太奢侈,于是父母就想出一个办法,从三楼的窗户里自己拉一条旧电话线,在画室安装上了个电话分机。这样中午和晚上吃饭时,妈妈就不用费神跑到楼下专门叫他了。而父亲呢他总是一画起画来就废寝忘餐,忘我投入。因此即便有这条"专线"呼叫,还是不行的。常常让妈妈要亲自去叫。此时他们俩个人也经常会因为对作品的看法不同发生争论。因此画室里总是安静之后又热闹,热闹过后又安静。

父亲的画室

         父亲还爱在画室里做木工活,钉画框和制作画布,很开心。这里不妨碍邻居,钉钉子出点声音也无妨,刷画布和画油画有味道也不要紧了。因为周围几间平房很少有人住。制作画布也是件既要体力又要技术的活,父亲经常自己制作。父亲还爱在这间画室前给自己和母亲的作品拍照,每到这时我和母亲也都爱来帮忙,帮他搬运那些大大小小的油画还真是件体力活。他呢,则是在画室前看好光线,找好角度,开始一张一张耐心地调光圈,变速度,将画作拍摄成反转片。他和母亲两人的画册里面的所有画作都是他亲自拍摄的。效果很好,比专业摄影师拍摄的不差。 如今我看着这间画室中遗留下的父亲的画作,还有自2000年展览后拉回画室,父亲自己一个人挂在墙上的两米五多长,一米五宽还连带着外框的大画,真是感触不已。这么大,这么重的画父亲当年是怎样安装在墙上的?!这间画室中还有十多张,父亲已经制作好底子,甚至是打了稿子的未动笔的油画"大佛"。记得当年父亲病重还未住院时和我说他这一生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其中一件就是想把这些"大佛"油画,画出来,再办个小型的油画展。他很喜欢祖国各地的佛教石窟造像,他很想创作一组这样的油画作品,当然是带有创新意识的佛教造像,为此他几十年间专门收集了很多造像资料,就是为了画好这批画。可是无情的病魔一直在吞噬着他的身体,一次心脏手术的失误,竟然使他再也不能画大画。自从2002年心脏起博器手术后,他就很少到画室里去作画了。直至2003年开始他的心脏疾病愈发的严重,终于2003年底再次住进北京医院。没想到竟成了永别。 

父亲的画室

         父亲一生都是很勤奋的,如今他的大多油画作品都保存在这间他自己亲手修建起的画室里。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有能力和机会能把父亲和母亲的画作保护好,并介绍给更多的观众,让他们用自己一生的心血和生命画就的画作发挥最大的社会效益。  

父亲的画室

父亲的画室

父亲的画室

父亲的画室

父亲的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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