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的价值

陈明


对于中国山水画创作来说,笔墨是无可替代的艺术语言,它本身所具有的文化符号性凝聚了中国文化特有的气质和意味,它并非没有国界之分、没有民族特性、无纵向传承和横向联系的材料或媒介,而是积淀了中国传统文化与特殊心理意识的艺术语言。因此,笔墨是中国山水画创作无法逾越的门槛,而笔墨功夫也是衡量一个山水画家创作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尺。 在当代年轻一辈的山水画家中,改造传统语境,寻求新的图式已然成为一种潮流,但是,能够在绘画中体现地道而醇厚的传统笔墨的并不多见。在这为数不多的青年山水画家群体中,仲伟然是突出的一个。在我看来,仲伟然是一位早熟型的艺术家,这从他在大学期间的写生作品即可看出,在这些作品中,画家显示出娴熟的笔墨把控能力以及灵动的创造力。面对客观自然,仲伟然充分展现出他的才情,古刹茅舍,疏林远岫,明泉幽壑,曲径板桥,水色云容,在他的笔下生动自在地展现出来,他在心手相应的书写中,为我们营造了一个个似真似幻的艺术世界。 如果对仲伟然的作品稍加分析即可发现,他的写生作品从来没有囿于描绘对象的束缚,而是根据画面需要进行图式的重置,同时将传统笔墨做了个性化处理,比如打散笔墨元素,依据画面需要重新组织,将点与线安置于一种新的秩序之中。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做法一方面可以摆脱传统的固定章法,重新输入个人的感受和审美情趣;但另一方面,容易造成画面的杂乱和破碎。显然,仲伟然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这种陷阱。总体而言,仲伟然在章法上遵循传统法则,但又有自己独特的模式,他善于利用画面的空白,将"计白当黑"、"虚实相生"的智慧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比如创作于乙未年的《空山有禅》一作,就大胆地将山石树木集中于画面的中部,而在其上部和右侧留白,这既给人一种奇趣,又能造成画面的丰富效果。在这件作品中,我们似可发现,一种装饰性的设计元素悄然隐没其中,它与笔墨的交融,给仲伟然的山水画带来一种清新别致的味道。同样体现出某种装饰元素的作品还有《朗乡写生之八》、《琴坛写生之一》、《青岛写生》等作品。 在笔墨上,仲伟然显示出纯熟的传统功夫,其典型的画法是:以中锋粗笔运墨,以厚重的线条构建山石结构,以灵动的用笔勾勒山林树木,再以略施墨色的方法统一画面,将深重与秀逸、生辣与雅致结合起来,这样的方式不仅可以丰富画面,而且也能充分发挥线的能动性。举例来看。《郎乡写生之四》描绘的是北方山水,画家以劲拔的粗线勾出山石林木,再以淡墨渲染出远山和密林,间以迅疾的小笔勾勒草丛,活跃了画面的气氛。在《登封三皇寨写生》中,仲伟然强化了墨与线的运动感,线条的聚散与墨点的相互穿插、交错,堆叠出山石的苍厚。《蒙山写生之五》、《琴坛写生之十》、《青岛写生》注重将线的穿插与墨的晕染相结合,笔墨圆润,晕淡有致,朴茂氤氲,澹泊清爽。在另一件名为《空山有禅》的山水画中,仲伟然描绘出山色空濛的湿润与秀丽,他充分发挥了宿墨的特点,以符号化的笔墨语言层叠出墨的深沉,笔的活泼,境的空灵。在《空山凝露》、《山居图》、《琴坛写生之四》、《嵩阳书院写生之一》等作品中,画家加强了线的元素,同时利用宿墨的晕染,通过线与墨的相互交叠,造成氤氲的效果。 仲伟然的绘画观念建立在对笔墨精神的理解上,他深知传统对于当代山水画家的意义,一味泥古,则难以创新;一味创新,则笔墨精神尽失——而这是中国山水画的核心精神。正是基于这样的立场,他提出"用笔墨来创造物象图式",寻找"笔墨秩序"的观点。我想,仲伟然在其大量的写生作品中,已经清晰地将这一观点呈现出来。他将古人所构建的笔墨体系进行当代化的改造,并从中寻求到重构画面的契机,由此加强了古与今的相互联系,从而开拓出新的绘画形式。 生于1988年的仲伟然还很年轻,但已经在艺术上有如此成熟的面目,这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仲伟然的山水画创作不仅具有学术价值,还具备很大的市场潜力。平心而论,中国当代书画市场在历经十年的繁荣之后,泡沫横飞,其主要原因不仅在于一级市场、二级市场的倒挂,也在于收藏者鉴赏水平的低下,以至于大量低俗作品充斥了艺术市场,极大扰乱了正常的秩序。近两年来,书画市场因为多种原因趋于平静,这对于真正的书画收藏者来说,无疑是一个件值得庆贺的事,同时也是一个寻找优秀艺术家的契机。在古今中外的艺术史上,真正具有收藏价值的作品,必定具备两个条件:高超的艺术技巧和深厚的文化蕴藉。我以为,从仲伟然的创作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到这样的潜质,而且,在其未来的发展中,这种潜质会越来越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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