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闷的杀手故事


很多顺理成章的死亡,其实是完美的谋杀。凶手混在人群中继续过他们的人生。



最闷的杀手故事


铃儿的感冒

楼下来一个40多岁女人,粗粗的嗓门大喊"老吴!老吴!⋯⋯老吴!老吴!开一下门!⋯⋯"无人回应,她隔一阵喊一阵,像姜文电影《有话好好说》,张艺谋喊"安红,我想你⋯⋯"。 

铃儿住二楼,客厅位于楼门斜上方,整面玻璃窗将外面一览无遗。 铃儿的女儿7岁,儿子4岁,被声音吸引,贴着窗看楼下粗嗓门的女人。女人站在人行坡道上继续朝上面喊老吴,看见近前玻璃上的小脑袋,对着女儿说,"诶!你帮我开下门吧!" 

女儿和儿子面面相觑,女儿说,"她不摁门铃,我怎么给她开门,她是个傻子吗?" 

铃儿正在屋里收拾行装,说女儿,"你呢,不要管闲事。" 

"我不是!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就要我给她开门。" 

"好吧,老吴才是最惨的一个,这下整栋楼都知道老吴有个蠢朋友,门铃不摁,全靠吼。" 

女人又喊一阵,老吴终于被她喊下楼,两人靠在人行坡道的扶手上大声闲扯,抽烟。 

玲儿收拾妥当,三人三个背包,出发。 

"不要管闲事。不要随意和陌生人说话。 长大了不要跟人学抽烟。

烟,它会控制你。 工作、家庭,会控制你,你必须围绕它们做很多事,很难逃避。 但烟却可以避免。人的一生,会被一些理想或者责任控制,方方面面,很多控制,所以,将来,别再被烟、毒品,或者其它不良嗜好控制。这些都不是生存必须,一旦触碰,它们就会控制你。

千万要远离,不要以为很酷。 有独立思想,能够摆脱外界的控制,才叫酷。" 


 玲儿感冒,睡眠不足眼睛干涩,注意力难以集中。下了大巴士,在公路上四周观望。XX镇郊,房屋稀疏,一条宽阔坑凹的岔路,路两旁种植低矮浓密的老虎刺以及营养不良的紫薇。 

 岔路上有一所小学,破旧院子里散布沙石砖块,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黑瘦木讷,裙子很脏,齐耳的头发打结,随风飘摇。 "你在这儿干嘛?" 

"站岗。" 

"你知不知道朱小村?" 

女孩摇头,让铃儿去问蒋校长。 

学校仅有一栋教学楼,简陋却比院子里干净。 校长干练精明40岁上下,她说朱小村交通不便,有很长一段的小路,这个天气需要步行,孩子走不动的。 玲儿给蒋校长一个装着钱的信封:"请帮忙照顾孩子们,我办完事夜里回到这里,再带他们走。" 

 蒋校长给铃儿一辆7成旧的自行车。 大路拐小路,小路拐水渠边茅草路,茅草路拐到田埂,只能容下两脚,自行车在田里延着田埂向前推。泥泞难行,蒋校长未必来过,铃儿所费时间比校长预估的已超出三倍。背包有点沉。

 阴云间淅淅梭梭落下雨。铃儿撑开伞,然而伞与车无法兼顾,只得收起来装回包里。

 雨中的朱小村在视野尽头,灰濛濛的一团,沉静美丽。看上去很近,走起来那么远。 

 终于到了。 

铃儿浑身湿透,把粘满烂泥的自行车靠在一所农户白墙下,乡村,不到睡觉不关门,她进入旁边一扇敞开的门里躲雨、休息。 位于农户楼房北部的厨房,满屋子风干的咸货,房梁上挂着、灶头上摊着、桌上乱摆着、地上桶里盆里装着咸鱼,还有一些咸肉咸鸡鸭鹅以及无法辨识的荤腥腌制物,萝卜干咸菜棕叶⋯⋯ 

雨越下越大,铃儿握着一条坚硬的干咸鹅腿轻轻挥舞,门槛外面右侧有一只白色塑料桶,屋檐的雨注入桶内,已积了大半桶。铃儿拿一个小板凳坐在门槛边,把咸鹅腿伸进桶里搅和,油污与水形成旋转的漩涡,又被飞流而下的水柱击乱。

厨房另一扇门通往主屋厅堂,五十多岁的屋主夫妻——炳生和他老婆,倚在门后偷偷看铃儿,心疼那条鹅腿。铃儿并不知道风干的鹅腿泡过水就不能拿到镇上卖钱了。 铃儿的举止奇怪,让夫妇俩生出恐惧,他们不敢和铃儿接触,希望雨赶快停她赶快离开。 

坐了一会,天黑尽,铃儿打伞从炳生家厨房出来。 


两间旧平房,门牌上标有"朱小村11号"。 

门开着,铃儿进屋,聋聋正坐在椅子里看电视,问"你是哪个"。

铃儿从背包里拿出两瓶烧酒摆到饭桌上。 

两小时后,铃儿感到自己体温升高,趴在聋聋的桌上昏昏欲睡。 担心孩子们,那位蒋校长,看上去知书达礼端庄礼貌,希望能照顾好他们。 

天蒙蒙亮玲儿从鸟儿噪杂的鸣叫中醒来,把包里最后一点矿泉水喝完,走到脏污的窗前。 窗外的风景洁净美丽,十来幢村舍错落,不规则的土地分别围住那些村舍,再由池塘环绕,如十来座岛,疏远又迂回衔接,房屋都空置所以土地上草木盎然重获自然生机,间杂许多开花的树。 

这儿原先是兴旺的,因交通闭塞,十来户居民渐渐往镇上市里大城市迁移,只剩聋聋和炳生夫妇。此时聋聋也死了,他喝了很多酒,王老师特配的酒。

小村里越发地空灵古朴有如仙境,池塘连着河河连着湖,灰绿的水,浮光掠影,是个隐居的好地点。 


铃儿找到自行车,在草丛里沿来路骑行,出了村子,田埂一夜雨水后更为泥泞不堪,身体高烧腿脚无力,只能下车推。 手机快没电了。玲儿忘了路,依着方向感走。 走了很久,远远看到公路,汽车在高速行驶。 自行车成了累赘,体力不支,她别无选择地弃车,朝公路艰难步行。田埂边的水渠被雨水灌满,快速流动,浑浊,偶有鱼虾突然弹击水面。 

终于抵达公路,沿着公路走1公里,路边出现一个很大的村庄,村里不知道在庆祝什么节日,村路上密集散落着红艳艳的鞭炮碎末。 村口聚着一堆老头儿,玲儿向他们打听这里有没有去城里的公共汽车,他们都说没有。"有人跑出租,是黑车。""一辆奥迪。""很贵。"

铃儿说贵点没关系。 一个老人帮她找来司机,长得普普通通的小伙子,陈志。

 陈志:"去哪儿?"

 铃儿:"不记得了。" 

陈志陌生的查阅的眼神中增添许多惊讶。 铃儿解释:"我骑自行车出来,小半天的路程,不远,应该就是附近镇上。" 村民报了相邻几个镇名,她都没印象。 翻手机,图库里最近一张照片是铃儿给孩子们拍的,在蒋校长的校门外。 

"鸡子儿小学,私人办的垃圾学校,瞎弄弄,不正规。"陈志拿过手机放大缩小看了一会:"就在XX镇边边上,我以前在XX镇做过生意。" 

路上,铃儿在后坐迷迷糊糊睡,陈志断断续续地讲话。 "那个地方叫鸡子儿村。因为靠镇子近,很多外来户,他们的小孩镇上小学进不了,就放在那里念书。一开始只是个托儿所,后来办了幼儿园,据说这几年又增加了小学。那个校长根本不是老师,办托儿所起家……最近还上电视,表彰她解决外地农民工子弟读书问题。" 

 鸡子儿小学。 

儿子正和幼儿班宝宝一起玩,女儿不知道在哪里,等到下课,铃儿问老师,老师说校长去城里办公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铃儿的女儿。 

玲儿把儿子带出教室,问,姐姐在哪,他带铃儿到院墙边一间小屋里,一套破损的课桌椅,女儿正坐着看一本注音版读物,身后有一筐小狗崽子。 

儿子:校长说妈妈是个坏蛋骗子,她说你再也不会回来接我们了,你遗弃我和姐姐了…校长很生气,不让姐姐上学,让姐姐去照看小狗,等小狗长大,她和小狗做门卫看大门……

被安排站岗的那个小女孩,就是被她爸爸遗弃在这里的。铃儿一走蒋校长就怀疑:去朱小村找人?那里都快成无人区了,找鬼?铃儿一夜都没出现,蒋校长非常愤怒,觉得自己又上当了。这么下去学校都要办成收容院了! 

铃儿:那校长为什么让你上学? 

儿子:校长说我小,看不了狗。 

女儿看了一眼铃儿,不理睬,继续看书。

 那一眼的冷漠,铃儿懂了,她当真以为自己是被妈妈遗弃的孩子,不光被遗弃,还要受这些被遗弃而引发的歧视、侮辱,呆在狗舍里,陪狗崽子,做狗崽子,弟弟太小,所以校长将两份气撒到她一个人头上。手里的书是她问一个老师讨的。 

玲儿前一分钟预想的女儿哭着跑过来抱紧她的情景没有发生,那狠狠的一眼,全是过度的自尊与自我保护,仿佛在说:你不是不要我们了吗,来干什么! 女儿没哭,越是不哭,铃儿越是自责,此时她知道丢下孩子们的这一晚,女儿受的伤害煎熬以及对她的怨恨,可能要很久才能平复。

陈志的奥迪一路跋涉,送铃儿和孩子们回家。 

铃儿从药房买了感冒药吃下,在车里迷迷糊糊做梦,梦见女儿背靠在墙根边一间矮小的狗窝外,偷偷看铃儿,铃儿过去准备抱她,她缩进狗窝,变成一个小小的粉色荧光塑料玩具,铃儿将她捧在手心,就手心那么大。铃儿轻轻呼唤,焦灼地,试图唤回女儿的身体⋯⋯ 


聋聋死了

朱小村与世隔绝,去年初秋,炳生看到有个奇怪的男人进来,却沒看到那人离开。 这次进来一个更奇怪的女人。她来过后,老光棍聋聋5天没出门,从他家飘出恶臭,炳生和炳生老婆进屋去,看到聋聋躺在竹席上,尸体已入侵嗜腐的虫子。 

聋聋少年时不知生的什么病,耳朵聋了一只,另一只也不大灵光,跟他说话需要吼,后来别人就叫他聋聋。

聋聋无亲无故,快70岁了,正常的生老病死吧。不想惹是生非,夫妇俩到二里之外的大队部报丧时没有提及有陌生女人进村。大队干部草草处理了聋聋的后事。 


李元和铃儿

王老师是药物化学老师,把谋杀当作业余爱好,非常有才华,举个例子:好朋友有了情妇,情妇处久了开始要挟好朋友的原有生活,王老师给好朋友私制一种毒药,也不能称之为毒药,让情妇肌肉先痉挛后麻痹,她半夜把车开到河里,死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备用计划有BCD好几版,但是在A阶段就完美地结束,看上去就是一场意外,没有任何人怀疑。 

王老师安于大学老师这样一个不起眼却安逸安全的身份,不想为了杀人丢掉这份安逸,所以,他的学生李元出现后,他发掘并诱导李元做杀手,自己退居二线。 

电影看多了,会以为杀手都像007像美国队长,飞檐走壁左右开弓招招毙命,事实并不是,在中国,尤其大城市治安良好,真刀真枪杀个人动静会闹得太大,干不久。 

中国的职业杀手比如王老师比如李元,文质彬彬安安静静。 

以王老师私制的各种奇奇怪怪的毒药配方,为富人除掉由爱生怨的人,除掉恨了很久的人,除掉对鎏金人生构成巨大干扰的人。 王老师和李元,也曾耳闻其他同行,但是这种朝不保夕风险极大的行当,大家绝对不会互相打听,知道得越少越好。 


夕,女商人,要求杀掉她高中时的班主任YJ。

夕的父亲曾与班主任YJ相爱,虽然当时非常低调,还是被夕发现了。亲情使然,夕杀不得自己的父亲,她一直都想杀掉班主任YJ。直到自己出人头地,可以为所欲为,她向华哥支付了巨额定金。 

李元在独居的57岁的YJ家的冰箱里的牛奶里注入药剂。 意外的是一向独自回家的YJ那晚带来一个女生,女生没再离开。

这个女生叫玲儿。YJ给玲儿补习。铃儿妈很信任YJ,出差两天,便把铃儿托付给YJ,让她住在YJ家里顺便补习。 

李元又潜入YJ家,女生在客房沉沉睡着。 李元把睡着的铃儿抱到车里带进自己家,让她苏醒,给她催吐洗胃。

李元说你今天不应该在YJ家。我要完蛋了。 

李元并不会完蛋,铃儿是上天送给他的帮手。

李元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把铃儿送回YJ家,消除所有痕迹带走牛奶罐子,而后连夜出城亡命天涯。 他以为他完蛋了,以为铃儿必定会告发他。但他出于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救回了铃儿。当然,铃儿和YJ都死了,一定会引起深入调查,他依然得亡命天涯。 

铃儿按照她对李元的承诺,第二天中午打电话给妈妈说YJ老师好像死了。 

YJ老师于睡梦中死于心梗。 

李元陆续给铃儿寄过来治疗后遗症的药物,让她尽量恢复到不曾喝过那罐牛奶的状态。 

铃儿大学毕业后给李元当助手,后来两人成为完美搭档。 


和王老师吃饭碰头,李元带了铃儿,向王老师介绍她,并讲述当年相识的险情,王老师神色中对玲儿百般戒备,李元说老师放心,已经9年了,她有任何二心,我都不会带她见你。 

王老师斜着头,轻叩桌面,低声说,李元,你和她,互相有所保留,各自独立,这样,不光是保护你们各自,也是保护我。 

玲儿怀孕生女儿,王老师始终持反对态度,李元也处在犹豫状态,他不想增添牵挂。

但玲儿执意生了,并且又生了一个儿子。 

孩子们的任何信息里没有父亲资料。

李元的工作也不再向铃儿透露。 

李元工作之余花很多时间陪伴玲儿和孩子,但孩子们对李元的称呼一直是"伯伯"。 首先得保护孩子们。不能给人知道。他们的爹杀人累累。

玲儿断绝了曾经的罪孽,安心做单亲全职妈妈。 所以李元去年秋天失踪,铃儿不知道他去哪儿,要杀谁。一无所知。她一直在等他回来。

 ⋯⋯那么地想他。想他。 


王老师约铃儿见面,在餐纸上写"XX镇朱小村11号,聋聋。"。 

王:这是去年那个活儿,李元没完成,也没有消息。

玲:他跟你也不联系?

王:我一直在等⋯⋯这么久,应该是出意外了。

 玲:他之前跟你交待什么没。 

王:没。⋯⋯为了你们的小孩。他说的,有小孩了,什么线索都不能留,不然,出了事早晚把你们仨也查出来。


恰好这些日子保姆小刘的父亲生病,她告假回老家。 

铃儿只能把孩子们带着,去找李元。 那天,铃儿在鸡子儿小学门口拍了张照片,把照片和定位都发给小刘,说去XX镇访亲,身体不舒服,如果明天没给你消息,来这里接孩子,送去外婆家。

 李元可以什么信息都不留下,铃儿不可以,她不能丢下孩子不管。

 爱的方式,全然不同。

是不是宿命轮回,母亲一个人把玲儿养大,而如今,玲儿将要一个人把女儿儿子养大。 玲儿想,等孩子们成年不再需要她照顾了,独自搬到朱小村居住。又想,那时可能母亲需要她的照顾。那么,带上母亲一起。

 朱小村的池塘里,沉着李元的尸架。


什么冤什么仇

改革春风。92年,第一波人开始致富,第二波人在寻找致富出路。 永永到镇郊的公路边开了一爿小餐馆,把村里光棍聋聋也叫出来,让他收拾盘子搞卫生打杂。 创业阶段永永老婆怀孕、产子,永永不想叫老婆吃苦,让她在村里跟着公婆,带带娃。 小餐馆光卖餐不行,那些过路的长途司机有时要午休或者过夜,睡觉时还要嫖娼。 永永赚到点钱,就把隔壁一间楼也租了,扩大经营,楼下餐厅,楼上客房。招两个外地女人。大的叫勤奋,三十五,眼波狐媚姿态撩人,小的才十八,也漂亮,是勤奋表侄女,大家叫她小勤奋。 

大勤奋小勤奋每天浓妆艳抹端菜递茶做服务员,还要陪司机睡觉,偶尔也有镇上的色鬼,不是司机,慕名来永永店里吃饭睡觉。

没多久,大勤奋主动给永永收拾床铺洗衣服,聋聋见了叫大勤奋给他也洗,大勤奋把脏衣服接过来再砸到聋聋脸上,说,-啊-呸-! 

永永起初躲着大勤奋,嫌弃她,但是毕竟还得靠她赚钱,不好放脸。

永永年富力强聪明活络,长得也挺俊俏,比那些猥琐的司机色鬼不知道好多少,大勤奋几番努力终于把永永弄上了床。 

等到永永儿子会走路会说话,永永老婆想把儿子丢给公婆带,自己来镇上陪永永。 永永这边依仗大小勤奋生意兴隆,老婆过来的话纸包不住火,闹起来大勤奋必然会带小勤奋走,所以拖延着,跟老婆说等把生意做稳了再来。

然而纸已包不住火,聋聋带话给永永老婆:永永店里妓女,缠上你家永永了。 老婆以为是小的那个,怎么也想不到是大永永好多岁的大勤奋。 

老婆在家哭了几天,摔东西,跟公婆吵闹,哭完想计策,没等想好,永永给抓起来了。 

国家严打,镇上有指标,但是没有罪犯,打谁呢,打永永,他搞卖淫服务,人尽皆知。卖淫服务XX镇其他老板也有跟着搞的,但生意做不过永永,早就眼红,严打风声一来抓紧遣走暗娼,四处打点。永永来自偏僻的朱小村,爹娘种地,身后连个有本事的亲戚都没有。生意正做得热火朝天,恨不能再拿下两间门面,突然就被抓了。 

不抓他还能抓谁。本来只是封店拘留罚款的事,转折点在大勤奋嘴里。警察把她姑侄两也抓了,拘留。 大勤奋说我俩是被逼的,老板还长期强奸我胁迫我。

办案警察觉得这是一个好点子,案子变大些,办好了可以得个先进,甚至升官。 于是便按强奸胁迫卖淫案来办。

警察给聋聋安排一桌好吃的。聋聋跟着永永出村,永永挣得越来越多,而他仍是个打杂的,因为耳朵不好使总被客人骂,大小勤奋也瞧不起他,都喜欢永永。零零总总,他是很嫉妒永永的。警察一番诱导,聋聋便作了证词,说永永强奸胁迫服务员卖淫。 

警察又给永永老婆安排一桌好吃的。永永老婆倒没那么傻,好吃的、嫉妒心起不了作用,可是对永永的恨足以让正处于气头上的永永老婆作证词,她也说永永强奸胁迫服务员卖淫,卑鄙无耻,并且不允许她这个正牌老板娘驻店。 

另外还找了一些证人。 

永永屈打成招认罪,被判了8年。 

永永爹随即病倒去世。 

聋聋窝回朱小村种地。 

永永老婆用永永之前给她的钱,到市里开一家美容店,挣到钱后把儿子接到身边。


因为狱中表现好,还因英勇救火而减刑,永永快六年时被放出来。 

永永老婆已从寒酸小店做到市中心的行业老大。有了情夫。 

永永说离婚,老婆说好,儿子给我。

永永说儿子给我带走,否则现在要你的命。

老婆说好吧,我把我存的钱给你,像你当初那样。当初你背叛我在先,现在,咱俩互相原谅,各自从头再来。

永永说其它几句都行,原谅,太难。

永永在牢里挨各种打受尽侮辱,体外有伤,身体里面心灵里面,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伤。他犯强奸罪,进去没多久就让人废了。 每一天都提醒自己,出去后奋斗、守护好儿子和娘。 

儿子和永永老婆感情很深,看在儿子的份上,永永放过了老婆。他带着钱、儿子、老娘在大都市开餐馆起家。


 52岁的永永,从容贵气,头发花白。 

大华子,穿一身红色足球服,没有纹身,面相却是个狠角色。黑社会,人称华哥。 

永永和大华子相对而坐,品茶。 

大华子:警察不要碰,就算有钱,咱们老百姓没后台,不能硬碰硬。不过可以打听打听,早都死了也说不定。那俩鸡,你说她们当年就没有身份证,这么多年了,名字变没,样貌呢,啥样了?——没法找,况且,虽然是人家强奸你,但你也占便宜了不是。 聋子最好办。 

永永:那就办吧。

华哥方析得对,硬碰硬的事一般会自行消解。跟电影里那些打打杀杀的夸张剧情不同,李元接的单子,大都很无聊。职业杀手尽杀些弱人,偶尔遇到硬碰硬的活计,王老师绝不会错过,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从策划到实施尽心尽力。比如某乳业豪强的对手,也是个不小的人物,王老师为他设计了一个循序渐进毫无痛苦的过程。 这位不小的人物对红烧牛肉方便面有瘾,办公室常备一箱。中午有工作餐或饭局,晚餐天天饭局,只有早上能过瘾。所以他常常不在家吃早饭,到办公室泡一包方便面。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箱方便面是李元冒充送货员送去的,调料包由王老师造假。 不小的人物脑溢血,"英年早逝","天妒英才"。 


李元的唯一一次失手

聋聋一丝自责都没有,能把永永这么聪明的臭小子弄进去判8年,聋聋开心得很,况且臭小子挣的钱也不干净,活该,再况且,他还跟那娼妇老娘们搞一床去,活该! 

听说永永要出狱,聋聋才感到恐惧,逃出去打工几年,因为耳朵不太好使,钱挣得少,挨整倒不少。说良心话工头待他不错,欺负他的都是些工友坏坯。 

躲了几年直到干不动重活,永永一家迁走也再没回来过,聋聋又滚回朱小村。 

李元找到聋聋时,聋聋立即明白这是永永派人来揍他了。 但李元可不是来揍聋聋的,是来杀。

李元找到朱小村11号,一个老光棍懒鬼的家破落到什么地步,冰箱肯定不存在的,没有热水瓶,没有熟的食物,一摊发芽的土豆,情状诡异,米桶里少量的米竟然掺着老鼠屎。信息中说聋聋爱喝烧酒,但是屋子里只找到两个空烧酒瓶。

李元无从下药。 以往任何一个案子李元都要侦查,策划,越复杂的人前期后期工作越多。但聋聋这么个乡下孤寡小老头,直接掐脖子弄死都行吧,无亲无故死了也没人怀疑,没人可怜。 当然谨慎冷静还是要有的,李元藏进聋聋屋旁的树丛等着。 

聋聋耳朵不好,导致他鼻子眼睛异于常人的灵敏,再者打工几年一直受欺,他防人像防贼,每当有人动了他东西或身后站个人准备捉弄他,他都能感觉到。 李元来过后,一进门聋聋就闻着陌生的气味。

其实他没懒到那程度,一个人精打细算过着日子,食物碗筷烧酒藏在灶边大木箱里,锁着,因为老鼠太多。那桶米不是自己吃,里面掺着鼠药,用来毒老鼠。 

聋聋吃好晚饭到床上躺下,手里握着鱼叉。 李元被破败误导,以为对付这么个糟老头不需要费多大脑筋,等他睡着给他打一针就行。 

聋聋在装睡。 

李元拿着注射器走近聋聋,聋聋忽地坐起,问,是永永让你来的? 李元说什么永永,不认识。他确实不认识,大华子把聋聋的信息交待给王老师,王老师再交待给李元,李元记下,这些环节,没有出现永永这两个字,只有聋聋。 

李元没有刺到聋聋,反被聋聋的鱼叉伤了。 

李元仍然轻敌,他试图掐住聋聋。

聋聋是使鱼叉长大的,使了一辈子,使鱼叉比别人使筷子都灵活。 李元死于聋聋的鱼叉,他把死了的李元和鱼叉绑在一起,推进屋后的池塘,将鱼叉牢牢地敲进池塘之底。做这些时,他怀着狂喜,亢奋,他战胜了比自己年轻强大很多的人,更重要的是再一次战胜了永永。他一夜无眠,喝掉大半瓶烧酒给自己庆祝。 

最闷的杀手故事

聋聋从炳生家边上走过,炳生问:你前两天见着一个城里人没。

聋聋摇头。 

炳生嘀咕:越老越傻。 


任务完成

王老师反对铃儿出来,铃儿执意要来,来找李元。她说杀不杀聋聋视情况而定,必须找到李元。

李元都杀不掉的人,一定不是外表呈现的那么弱。 铃儿在炳生家厨房里躲雨,故意让他们看到她,假如遇到危险,这老两口能把消息带出去,避免像李元那样不明生死。 

当然她这趟来,是必须要活着出去的。她有两个孩子要养。 


聋聋惊奇地问,你是哪个。 

铃儿把两瓶烧酒摆到聋聋面前,拿着李元的照片:他在哪里。 

聋聋:永永派你来的?

铃儿:我不认识永永。 

铃儿凑着聋聋耳朵说:照片上这个人,杀过一些人,我丈夫也是他杀掉的,我要找他报仇,一直在找他,最后的线索在你这儿,之后就断了。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如果你能给我有用的信息,我给你钱,作为酬谢。 

铃儿以巨额酬金,诱聋聋说出李元的沉尸处。 

聋聋品着铃儿带来的烧酒,就着自己烧的小鲫鱼,絮絮叨叨讲述反杀李元,讲述二十多年前和永永的恩怨,还讲述他的少年时光。 ⋯⋯ 

聋聋:这个人,在后门外水底下,可能被鱼啄得,只剩一副骨头了。本来你说的数额,只能买他人在哪里的线索,现在,仇我已经帮你报过了,照理说还得给我两倍三倍的酬金,但是呢,我年纪大了,用不着那么多,所以,报仇的酬金就不另外收了。 

永永那臭小子,有钱了,真狠。不过,他要是不死心,还找人来杀我,我恐怕也挡不了几次了。年纪大了。

聋聋把厚外套翻出来,给铃儿披着趴在桌上歇息,他自己微醺醺去床上睡觉。 

天亮,聋聋静静地死在睡梦里。 

铃儿潜入水中看到李元的尸骨,与鱼叉垂直构成十字架,十字架深深插入河底。 

铃儿把余下的烧酒倒进屋后池塘,再装满水让瓶子沉下去。 明明刚擦过泪,泪又滴到水中。

 "你是魔鬼啊,一个复出的魔鬼,怎么可以哭。" 

她回到屋内,把银行卡装回背包,消除所有痕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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