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人生

传统绘画是我的开始,对于水墨艺术而言这是一个无法规避的开始。伴随着社会环境、生存状态、心理状态、与审美情境的改变,渐渐的我发觉我们对于传统固有的概念最后都会走向一个固定而狭窄的主题。固定的笔墨形式也限制了我们对当下存在状态的深度刻画。就艺术家而言,我认为真实的反应我们每个人在这个时代中的心境与周围的环境是艺术的主要责任。所以我开始对自己熟悉和舒适的主题和形式感到怀疑,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并且不可消除。于是我深感焦虑的以经济供养生活和笔墨,在此期间我意识到正常社会是艺术的根本来源,面对更客观地事与物,也可以更好的对当下总结。学院的思维和学术成果是辅助我思考一系列问题的出口,所以我决定读研。在就读研究生阶段和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保持着对生活和自己的艺术的专注,并逐渐发现了某些能够表达真实自我的范式。

我儿子的出生带给了我很多思考,如家庭、责任、希望。我开始关照这种思想上的变化。除了这些能简单说出口的概念以外,对他的陪伴成为了我生活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陪伴是一种状态,长久的状态,而不是一朝一夕。陪伴在我的生活中占据了越来越多的比重,于是我的观察对象更多则是和家人在一起的状态。

直到有一天,我带着他出门散步。在家附近的一片建筑废墟附近我们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静静的观察着什么,也不说话。我突然觉得很想保存住这个画面——长久以来的思考,生命的历程,家庭和爱,都在这一瞬间凝结了。我们的生活中有很多这样的画面,却因为极其平凡而总被忽略,所以它们能够组成艺术化的图景的可能也被忽略了。与此相比,关乎道德教化的叙事画、引起宗教感的释道题材、寄托高远理想的山水竹梅,都显得无比遥远。而无数次顺延着生活轨迹组合而成的父子画面却真切、清晰,实实在在的发生和存在,也实实在在的让我有了提起笔描摹下来的冲动——那是一个整体上灰蒙蒙的画面,而我和儿子身着红色的衣服在这个环境中很是醒目。“这样人物与背景的关系也很合理了。”我如是想着。

在这之后就有了一系列的“父与子”题材的作品。在这个主题的支撑下,笔墨创新再也不是一个隐隐然在不远处等待我思考的一个限制问题了。所以创作起来很顺畅,无论传统中的笔墨意趣还是营造法式,亦或是长期以来的思考,都在这样的画面里找到了合适的处所。在画面的形式上,我保留着中国画中独特的晕染,在绘制过程中不时出现的些许意外总能把画面从现实中拉扯出来单独存在,这也是艺术的存在方式——保留着与现实世界的距离,又同时是现实世界的不完全映射。在构成上,我更喜欢整体而平和——大面积的灰空间静谧而深沉,就像作为一个普通人每一天的生活状态,也像是心中绵长的情感。这种在宣纸上产生的特殊的粗粝墨色,是我对最初那个画面的印象,也是其中非常想要保留下来的成分。以此为衬托,那“父”和“子”在其中也显出悠然。人物主体的塑造,我从主观上是做了模糊处理的。某种程度的模糊就是对所指代者的泛化,让画面里的父子从我和儿子这具体的两个人变成“父与子”这个概念,将想象的空间留给观看的人们。

视知觉的美感和心灵的表达需要而做出的简化,可能是最适合于解读我的作品。我对当下绘画的理由便是记录和描绘生活的点滴在情感的浸润中升华,观者对于我的作品的反馈是我继续创作的支点和动力。这些对于我来讲是异常珍贵的,我很幸运。照见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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