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的名字

迁徙的名字


某年某月某日                     写生作品68x38cm


老家在城市和农村之间,现在已经没有了。

从前这里叫西大营,因为日本人曾经住扎在这里,有一个营的兵力。至今还有一些那时的遗迹,碉堡,地道等。还有一个火车站,至今仍然使用。车站附近的房子也是当时日本人盖的。当地人感慨,小日本厉害,房子盖的结实。

后来叫磷肥厂和果树厂。因为建立了这两个工厂。我家的土坯房子就是磷肥厂家属房。质量真不咋样,烟筒不好烧,挨熏。一到做饭时,满屋子烟,那记忆很可怕。烟能把人熏的暴怒,即使是做饭的烟。我妈习惯了,没事一样。人的适应能力真强,也容易安于现状的屈服。还好,我能折腾,没随根!

 两个工厂都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工人还有国营和大集体的身份区别,城里户口吃香等。两个工厂黄了,大家都无所事事的等待,那些等待让人心慌,不知道明天。惶然无助,即使人多凑在一起也一样,人越多惶恐的面积越大,人在体制面前无法掌握命运的可怜。 

我很可惜果树厂,不能理所当然的偷吃果子了。磷肥厂的废墟成了游乐场,四层高楼,被大人们扯掉楼板,从上面能一眼看到地面,吓人。这反而考验勇气,傻孩们争先恐后的往上爬,我晕高,没胆,给大人们的映像是这孩子落单,也有心眼。

 这三个名字被人并行的叫着,就是这个地方的名字。 

后来这个地方叫棉织厂,顾名思义了。

爹妈及附近居民都在工厂里上班,我上学了。学校有点远,工厂也有住在县里的职工,所以有班车。放学时我们也能做做。孩子放学早,抢占座位,各种方法。然后被大人撵起来,理由是大人上班很累,反正就是小孩必须给大人让座。如今我四十多岁了,对这些简单粗暴,还觉得耿耿于怀,凭什么。 

记忆里那些工厂建筑很有意思,仿苏的,用水呢雕的镰刀斧头啥的,还有红旗。院内还有榆树,古老盘曲很好看。工厂的女性员工上厕所用棉纱擦屁股,厕所的坑在围墙外面,会有村子的人用长杆打捞,洗净......不说了。总之,贫穷让人莫名其妙的一言难尽。 

现在这里叫亚麻厂,因为棉织厂黄了。依旧经历了过渡时期的等待。没法活了,比着哭穷,哭穷是小老百姓的本领,富了会成为出头之鸟,说不定某天会遭到噩运。我至今都鄙夷哭穷,这种老百姓的......我认为这德行烦人,也真的很可怜他们,是打心眼里的看不上,当然也看不上现在的土豪劣绅们。 

亚麻厂颇为红火热闹了一阵,厂区很大。好多新来的人务工,多是穷人。偷鸡摸狗的影响当地治安。这些新人打破沉默,但未带来生机,随着工厂起伏。

现在亚麻厂也倒闭了,院内草老高。只是现在的孩子们不再玩这个了。名字没变,因为没有新的东西代替,还名存实亡的叫着。就像一些父辈们,还偶尔管这里叫西大营一样。 西大营是没人叫了,成为遗迹。就像每个人不值一提的过去,没啥好翻腾的,大多是鸡零狗碎。

再就是听说了,因为我已经离开那里,不带一丝痕迹的离开。我还怀念那里的树,野草丛生的土地,当然也有不屑与憎恨。那里要修高速路了,那里将被抹平,居民迁到城里,住楼。

那里的名字将消失,随着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消失。 这些变换的名字说明了什么呢?现在哪里又不是这样呢?有一天我们将无法回忆,因为旧有的物证已消失殆尽,让人无法触景生情。不知是谁,随便擦去你的历史,不预先通知,想找打架都不知道谁干的。认了吧,就当我们的生命被拦腰截断,凭空有了现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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