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世新画笔下的“乌合之众”


陈 澈

艺术家亢世新的首个个展“浮世Floating World”于2013年在上海其他画廊举行,展览十分全面地展示了亢世新从2009年以来创作的一系列作品。浮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日本的浮世绘(Ukiyo-e),但是亢世新的作品,不管是描绘的内容还是创作的风格,跟浮世绘并没有太多关系。浮世,意在现代、当代、尘世,是一种对现实状态的表述和概括。在亢世新的作品中,迷幻散漫的画面下深藏的是对现实世界和状态的描摹:隐匿于尘世中的万千生物,动作狰狞却没有表情的麻木群体,还有弥散在山体之间的庞然大物,都是一种别样的表现和对纷扰尘世的隐喻。

在亢世新的作品中,呈现的最多的主题就是关于“群体现象”的描摹。几乎所有的画面中,都对这样的命题进行了深入浅出地探讨。尤其是在2012年以来,新近创作的跟中国传统文化中“三十六计”相关主题的作品里,亢世新集中对群体现象表达了自己独特的观点,暗含了深刻的隐喻,以及提出了关于社会现象探讨的目的。

关于群体现象的研究,我们无法绕开法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闻名世界的《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在该书中,勒庞对群体心态和群体行为及心理进行了深入地描写,在大众心理研究以及社会文化研究领域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勒庞用“乌合之众”给社会群体做了最准确的定义,乌合之众在任何时候似乎都不是一个具有正面意义的词汇,勒庞正是抓住了其具有批评性的一面,以此来定义个人构成群体之后所具有的消极特性。群体中的个体是具有从众心理的,也是思维简单的。在群体形成之后,个体原本所具有的理性、精明、独立等特点都灰飞烟灭。个体在群体中成了麻木的、没有方向的,且受摆布的对象。

当我们将勒庞在《乌合之众》中对群体现象经典的描述和亢世新画笔下乱世场面的描述联系到一起,就会惊奇地发现,他们从不同的艺术表现载体(文字和绘画)都精确而深入地表现了“乌合之众”的现象和特点。亢世新的新作《借尸还魂之棋子炮灰记》应该是最具说服力的作品了。深绿色的画面中汇聚的是看似壮阔却不堪一击的千军万马,他们手持着各样的武器,或现代,或古代,似乎都奔着中心而去。细看画面,却可以发觉画布上若隐若现地浮着无数白色的线条,这些便是操纵他们的牵线工具。每个人物都如同牵线木偶一样被操控、被指挥。乌合之众之所以形成庞大的阵势,是与被操控、被洗脑有关。而画面中间的电视台测试画面的标志,似乎又有另一层隐喻——媒介传播的作用。在乌合之众形成过程中,媒体或媒介其实充当了重要的工具,从古至今的经验告诉我们,媒介往往被政治和统治阶级利用,作为政治宣传和社会洗脑性的工具。媒介面对群体效应的大众,往往充当了指挥棒的作用,亢世新这幅“棋子炮灰计”的隐喻就自然流露了。画面中的群体,奋勇奔向的并非是对手或敌人,而是受控于的媒介,每一个人物都被抹去了面庞,毫无表情,这是亢世新绘画中最典型的人物特点。或许我们亦如画面中的人物一样,在畸形社会机器的高速运转之下,越来越丧失本身的独特个性和判断力,开始变得盲从而没有方向,我们也许都是乌合之众中的一员,却无力挣脱这种无形的力强的牵引。2Z78764da.jpg

关于“三十六计”系列作品

在2012年以来的一系列作品中,亢世新延续了自己一贯的绘画风格,根据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兵法谋略典籍《三十六计》创作了一系列的作品。这些绘画不仅对“三十六计”中的一些计策进行了丰富而细致的描摹,而且融入了艺术家对于这些计策的自我解读。画面色彩深重,人物形象麻木缺乏表情,场面凌乱混沌。也许在艺术家眼中,这些计谋再聪颖再厉害,都逃不出“阴谋诡计”的宿命。乱世之中,芸芸众生都是可以被操控的棋子,都是极易被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牵引的个体。这一系列的三十六计,也许从另一个侧面对于“谋划人心”、“阴谋算计”又表达了一种鞭挞的沉思。

从古至今,我们作壁上观地认为传统文化中的翩翩遗留都是瑰宝,却缺乏反思的能力和精神。亢世新的作品既是对传统文化的客观表达和继承,又是一种自我思辨能力的升华。从这批作品中,在混沌世界和麻木世人的牵引下,我们可以达到一种自我精神的洗刷和反思:科技和媒体日益发达的现代社会,我们是不是越来越甘愿被一种技术或者一种生活方式牵引而不求进步?是不是越来越喜欢盲从于众、听信于人而不愿思考?是不是越来越不会去思考这些既定事实的社会现状?而亢世新的绘画给了我们这样一种警惕和警醒,就像勒庞的《乌合之众》被书写出来的意义是一样的。当然,在警醒的背后,我们也能悄然发觉艺术家秉持了自己的精神追求——反对集体主义或群体主义。虽然每张画面被赋予一种策略和计谋,却逃脱不了统一的指向性命题——昏堕与无知。昏堕与无知是群体效应最明显的特点,个体的个性失去了独立的思考和准确的判断,群体的思考开始变得昏堕,变得无知起来。亢世新用一种传统情节表达了对现代制度的反思和警惕,完成了艺术家对现实社会的批判性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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