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布景系列》访谈

郑宏彬:宋铁男你好,你先为自己近几年的创作,做一下陈述。


铁男:我本人对创作的态度还是比较个人的,不希望自己被外界的声音影响,我只想画些自己意识范围内的事物,也就是说我想到哪里,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我就会画这些东西。

我觉得自己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社会必然会对我产生某种作用,这个我无法回避。我的创作轨迹,从单纯地对美的直接传达到慢慢感受到个人在社会中的迷茫与无奈,再到想要

挣脱“心魔”,最后又回归生活之中,去记录生活中一些自己熟悉的,有感受的,不加修饰的,人们不愿直视的,最平常最真实的生活。


郑宏彬:你从挣脱心魔到直视日常生活,这个转变是怎么样的?


铁男:这个过程是非常缓慢的,也挺挣扎的。当挣扎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突然发现生活本身才是最有力量的,这种力量不是什么正能量或负能量,似乎生活本身也没有什么光

鲜和灰暗,倒是处处充满了矛盾与尴尬,这些对我来说,挺难辨别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我想生活应该是咱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挺重要的一个话题,它所呈现出来的东西是很直

观的,也很真实。我从个人角度出发,是因为我对自己是最熟悉的,也是最开放的。虽然我在描述自己的生活,但我觉得似乎也在描述很多人的生活,在生活中,大家重合的地

方挺多的。


郑宏彬 :对于一个人来说,似乎返璞归真总是短暂的,也是间歇的。生活总会将你扯出对实在的诉求状况以外。从这方面来看,绘画也是你回到/描述“实在”的方式?


铁男:我感觉“实在”就是现实事物本身,不参杂任何人为的矫情与修饰,它说的是事物最真实的最本质的一面。绘画是我描述自己观点或事物的工作,也可以说是表达的媒介。

现实社会中(特别是中国的特有语境中)“实在”没人几个人注意,似乎到处都不怎么存在的。我们已经习惯了将事物进行修饰,让它指向更多。这当然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想,

这是否唯一的方式,这个方式是否一定要放在创作中。我觉得很多情况下,这也降低了事物指向更多的可能性了吧,或者说事物本身已经指向的很多了。画面的精致与华丽能吸引

到别人的注意,但我总会觉得有点假,有些空洞,总觉得哪里不舒服。这可能也是我个人的问题。


郑宏彬 :绘画是媒介。你对绘画自身问题似乎也关注。即对绘画中的表达逻辑、方式、形式与技法层面的思考。比如,有很多人会说自己的绘画是指向绘画自身的。


铁男:个人觉得绘画自身的问题是见仁见智的,有志做绘画系统问题的人也挺好的。我个人觉得任何媒介都可以说是传达作者个人思想的,我可能比较保守,认为单纯从绘画自身

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就有一点点狭隘,这是对自己而已的。我不是说那样不好,其他人对这个感兴趣,我也是尊重的。在表达逻辑、方式、形式与技法层面,我觉得表达出自己想表

达的东西,尽量做到自己预期中的画面效果,就行了。画面能够打动自己就挺难的了,我个人对画面的情感传达还是很重视的,感觉其他东西都是以这个为中心的。我对绘画的历

史研究的不深入,只是觉得指向绘画自身的方式,应该是挺多维的,我拿不准。


郑宏彬 : 在你的“心里的布景”系列中,你对画面效果的把控是怎样的?


宋铁男 

:其实,我这一系列的时候,我的念想是朴素与光鲜的一种冲突,画面给人阴郁与幽暗的感觉,也说不上刻意,因为我住在小洲的房子之间都特别密,光线如此,空间气氛多多少

都有点幽暗。当然我不否认,画画着也有被这种气氛吸引的时候。我的意思是,画面气氛多数都不是故意而为之。我选择的素材挺朴实的,很生活化,这个没啥好说的。画别的事

物,会让自己觉得虚空,使劲去抓,也总是抓不住,那样挺难受的。我的绘画里有部分是很常见的,可能也是不怎么喜欢的,或不愿被人看到的一面的东西。在这个系列中,我对

颜色的使用和对物象的择选上花的一些精力,主要是想避免做作。在这件事上挺难的,过于随意不行,过于刻意也不行。屋子有点小,没法写生,多数时候是拍了几十张照片选一

张,打印成照片,看着照片参照着实物画。有时候,我也会将视线移到外面,但还是远不了,也就是楼下,或去快餐店的路上。就如《心理的布景6》、《心里的布景12》等。


郑宏彬:我发现在你的绘画中有个视觉符号一直存在着,就是那个骷髅头,它出现在你的画中有三次,并且是居住空间里的不同地方,最为有意思的是它竟然出现在了你的床上。

在看你的画时,即使画面没有这个骷髅头,但给人感觉它仍然存在着。我想知道,这个物件是怎样进入你的生活的,你对它的感觉是什么?


宋铁男:我挺喜欢骷髅头的,以前我也有一个真的,后来给回朋友了。我就找了个假的。那个骷髅头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那时候在家里放着,有些朋友在它的眼框中放草莓什么的,

后来知道它是一位女性的老年人,就感觉对人有点不尊重,所以我就又把它送回给我的朋友了。现在这个假的,有时候,我会看看它,拿在手里摆弄一下,然后就随手放下了。这可

能是它会出现在不同地方的原因。在我的感觉里,它就是一个挺喜欢的物件,我对它没有歧视,潜意识里反倒觉得它比其他的东西更能打动我,更能撩起我的兴趣,为何会这样,我

还没仔细想过。可能是因为它跟其他的物品不一样吧。这可能也是不管我搬到什么地方住,好多东西都没有了,我还一直保留着的原因。


郑宏彬:当时,你觉得有点不尊重,如果现在有人再送你一个真的,你会怎样?


宋铁男:如果有人送,我可能不会再收了。这个复制品挺好的,一个象征性的物品,它能指涉更多。可以将它理解为人们共同的那个骷髅头,还能避开伦理道德的纠缠。


郑宏彬:你的大部分绘画,可以说是你对自己生活场景与物品的某种注视,对作为一个人的你来说,将这些生活场景描绘出来与用相机拍下来,有何不同的感受?


铁男:描绘需要一个过程,相机拍下来也需要过程,两者是不同的。对于我个人来讲,经过长时间的描绘,诞生一件作品感不一样,带给观者的感受也会不同。人跟机器毕竟有很大区

别,我在描绘的过程中,对画面中物品的处理也经过很多思考。它跟我画自画像的时候的感觉有点相似,我总要对自己或物品本身做一些处理,这种处理的依据是观察对象本身,还有

这个观察对象是怎么来的,它在我生活中的状态怎样,它到底是什么等等。我可能都会多多少少的考虑一点。当然,我也不是总这样,有时候会忽略上面这些问题,对这些东西出现在

一起也感兴趣。比如,花生、报纸、杯子与烟灰缸一起出现在一个空间中,这已经很有故事感。它们可能是在不同的时间凑在一起的,我对它们很熟悉,这样就回忆近期它们对我做了

什么,我对它们做了什么,这看上去有点自娱自乐,我也不全信任这些记忆。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在描绘另外一个人的一些东西,或者说画的时候会想象这是另一个人的生活场景,当然

同时我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当我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生活的时候,那些感受就变冷了,变麻木了,它成了像舞台布景一样了,之间发生那么多故事,之后还要等待那么多故事发生,就这

件事挺吸引人的。


郑宏彬:你偶尔会将天空画成紫红色,比如《2012》、《心里的布景13》。这是什么原因? 


宋铁男:其实,紫红色有点内部躁动的感觉,当时画的时候想的不是很多,顺其自然的画上去,画完之后自己也在想为什么这样弄,后来深究一下,可能还是对外界状况的直觉吧。


郑宏彬:你觉得你的这种感觉与你刚才说的矫情,有何区别?


宋铁男:我觉得这种感觉完全是一种被动的,身在其中的,个人意识的直观呈现。但矫情有可能是主动的,经过思考进行粉饰,可以理解成“理性”的一种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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