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生庭(吉首大学教授)

纵观熊师的油画作品，从创作题材来看，以女性为多，其中尤其以青年女性为多。人类中的女性，身材凹凸有致，最具有美感。特别是年轻美丽的女性形象最具有视觉冲击力，也最吸引人们的眼球。观赏美丽的女性，对于男性（也包括女性）来说那是一种视觉大餐。所以，人类的语言中才有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语境。油画本来是西方的画种，而西方的油画家，几乎毫无列外地都喜欢以女性为题材进行创作。意大利乔尔乔内的《沉睡的维纳斯》，意大利“新古典主义”雕塑家卡诺瓦的《美惠三美神》，法国安格尔的《土耳其浴室》《泉》，法国雅克埃内的《浴中的苏珊娜》，德国老卢卡斯·克拉纳赫的《躺卧的泉源仙女》，德国温特哈尔特的《芙林达》，意大利罗伦佐洛托的《维纳斯和丘比特》等等，都是以女性为题材创作的世界名画。由此看来，西方文艺复兴艺术大师们都喜欢画美女，而且画的是一丝不挂的裸女。西方人思想观念比较开放，崇尚自然美，崇尚自然主义。他们或许认为人类天生下来就是裸体，天生就是美，无需遮遮掩掩。熊师以学习西洋油画为专业，不受西方绘画大师们的影响那就很难说得过去。因此，他的画作女性的比例很大，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不过，反观熊师所画的女性，没有裸女的形象。他给画布上的美女们都穿上了得体的服装。有的是飘逸的连衣裙，有的是时尚的新款式；有朴素的碎花布衣，也有色泽鲜艳的大红坎肩；有一袭素静的长裙，也有蓝白搭配的套装。他用自己的画笔，调和七彩颜料，完美的构图，塑造了一群端庄大方、美丽含蓄的少女形象。西方大师们展示的是西方女性的粗犷美、自然美，而熊师展示给我们的是东方女性的含蓄美、阴柔美，体现了东西方画家内心世界审美观念的差异。熊师的创作理念无疑符合中国的国情，符合国人普遍的伦理观、道德观和审美观。

       熊师所塑造的一群年轻女性的形象中，我觉得除了青春靓丽典雅之外普遍带有一种淡淡的忧伤。那《花开流年5》作品中，持扇的小姑娘，双眼直视前方，双唇紧闭，面色凝重。画面中，姑娘背后横展的两支盛开的桃花。一只飞鸽低头望着下面的女孩，似乎想要安慰她。那无言的画面蕴含了桃花开了，姑娘怀春了。看到这一组具象就立马让我想起了《红楼梦》中，黛玉葬花的情景；黛玉的葬花词也同时在我脑海里浮现：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我们再看看那幅《高山寒雪》吹笛姑娘的画作。雪压青山的苍茫夜色中，穿着呢子大衣，围着灰色围巾的长发女孩，神情忧伤地把笛吹奏。看她那忧郁的神情，想必不会吹奏什么欢快的曲调。

       另一幅《寂静的等待》画作中，苍茫的夜色中，一位身穿碎花旗袍的江南女子，站在假石边。画面上的女孩，一袭长发，低眉含首，双眼直视地面，美丽的脸庞上带着淡淡忧伤。看到这画面，这组具象，使人想象着，这姑娘大概是因为本想和恋人幽会，而恋人失约，唯有冷冷的假山和寂静的夜色陪伴自己，内心感到十分惆怅。这意境不就是欧阳修 《生查子·元夕》所要表达抒发的情绪么：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熊师的其它少女的画作甚至包括一张苗族阿婆的画作大都没有脱离忧伤的格调。前人说诗歌是言志的心声，那么画作何尝不是画家心灵的呼喊、思想的表现和情感的流露。熊师画笔下的女孩都是那么青春美丽、美丽中带着矜持、优雅、端庄、忧伤，缺少了甜美的微笑，一个个都是“伊人独憔悴”。那么，是否就因此显得美中不足呢？其实不然。微笑、大笑、狂笑固然能够表现人物的快乐，表达一种积极的情绪，美学上叫做优美。文学艺术创作中作家们会追求人物故事的完美与优美，但也不仅仅局限于集中表现优美。因为，与优美相对应的另一种悲伤哀怨的情绪也是一种美，这种美叫悲剧美。无论是优美或者是悲剧美，都一样能够牵动人的心弦，给人带来情感上的共鸣和享受。莎士比亚的剧作《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中国的民间故事《白蛇传》《梁山伯与祝英台》，曹雪芹的《红楼梦》，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汉乐府的《十五从军征》，法国新古典主义画派奠基人路易·大卫的画布油画《马拉之死》等等，这些作品，无疑都饱含了强烈的悲剧色彩，会给读者和观赏者带来叹息与眼泪。但为什么人们还会犹如老鼠爱大米、小猫爱吃鱼一样喜欢阅读欣赏这些文学艺术品？那是因为，悲剧也是一种美。这种美是作者善良、慈爱、博爱心灵的反映。

       熊师的画作中对人物心理活动的刻画是很成功的，也是很传神的。为了表现青春少女的矜持、端庄、优雅和淡淡的忧伤，他对人物眼神的描绘，到嘴角眉梢的处理；从肢体语言的运用，到面部表情的刻画；从道具的选择到周边环境色调的渲染，都是非常细腻周到的。

       熊师今后的画作要想更多地走出湘西，走向全国，问鼎世界，还得突出苗族的文化，因为他具有独特的先天优势，他是湘西苗族的后裔，一个土生土长的苗族汉子。这些见解是否可以对熊师有所启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