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的棲息地

文:郝钢/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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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自由的慢船》 200cm x 360cm    2010年

祥子的作品和他的人一樣,在安靜中滲透出一種獨特的思辨氣息。祥子的畫作中有陸陸續續出現了很多符號,帶有佛洛德式精神分析的味道,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盒子,無臉的人物形象和犀牛。這些符號在紅色的平臺上發生著各式地互動,唯一不變的是,盒子遮住了人的臉,象徵著外在因素對人的影響和限制,導致畫中人的思考和行為有著巨大的局限性。

盒子附著在人身上,沒有人的存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盒子也是不存在的。畫面中的人,因有盒子才能生存,或者說這是“盒子人”的生活常態,從認識世界開始,他們已經帶著各種各樣的盒子來思考,無論他們在盒子上書寫什麼樣的文字,或者用什麼樣的標籤貼在盒子上。盒子和人,這兩者表現為一種相互對立而又互有依存的關係。

犀牛作為一種巨大的參照物,是一種具有理想化情結的力量的象徵,可在作品中它又常常被更為強大的力量控制、分解,這種力量的來源有時候是人,有時候是盒子,有的時候來自於更為神秘的畫面背後,它的存在從這個層面上看來更具有一種悲情的意味。

有趣的是,不管是犀牛還是人,甚至是盒子,他們之間既有相安無事的共存關係(《戰士》),又有劍拔弩張的敵對關係(《悲劇》),他們時而合作,時而鬥爭,極為形象地表達出了人在自身意識形態和思考的矛盾中掙紮的狀態。

關於自由,這應該是另一個話題,畫中人通過盒子來思考自由,本身已經存在了一種限定,在不自由的思考環境中思考自由,這種局限性本身就帶著一份荒誕:如果人們的思考不具備完全的自由性,它被各種束縛制約著,那人們是否能夠思考出自由的真正意義?正如這一系列作品的名字《寓言》,這是一個關於自由的寓言,如果人們不知道自由究竟是什麼,那他們追求的自由到底是什麼?或者說人們追求的自由已經被重新定義。或許要“盒子人”能擺脫盒子而真正意義上的獨立思考,就需要使用《自由的瞬間》描繪的極端手段吧?而這樣思考出的自由的真諦卻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祥子的作品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一種開放性,他並不將象徵意義具體化,僅僅是描繪了一種普遍存在的關係,通過這種看似隨意的互動關係散點式地展現出了他對人性的思考。

2010年,祥子的盒子系列對自由和限制的詮釋進入到了新的階段,幾個新的符號被引入:黑色線條,船、帶號牌的槳等等。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幾乎無處不在的黑線,它們有時像水、有時像霧,有時又像具有生命般噴湧而出。究其根源,從09年的《黑夢》《黑色的霧》開始,這個符號第一次出現。我們能夠看出,盒子調轉方向,開口沖上,噴出黑霧,而不像以往倒扣在人物頭上。在我看來,這幅作品從一個方面解釋了黑線產生的根源,他來自於頭腦,象徵著無法探知的神秘內在;另一方面,盒子是黑霧的直接來源,間接地說明瞭黑霧產生的原因,和因而產生的一種混亂,而盒子通過這種混亂使這兩個直接對立的定義此刻互為因果。但這種混亂從根本上講,也可看作是因制度的限制而產生的一種定義混亂的自由。

這種思考以混亂的黑線作為標誌延續到接下來的作品中,到最新的幾張作品中,畫面不再是單個人關於自身和盒子間的互動行為,而是出現了多人合作的行為。表面上看來,祥子從“盒子人”個人的掙紮轉向其社會性行為的探索,但我從精神分析的角度來看,這幾張作品其實是更深地向內挖掘,將“盒子人”複雜而荒誕的思維方式具象化的表達出來。

《霧中行》中的兩人不再將盒子套在頭上,但混亂的迷霧仍然遮住了他們的面貌,這是否在說即使人們意識到自身思考和行為的局限,努力衝破這些局限後發現自己處在更大範圍的、更為迷茫的混亂之中。而兩人更為慎重的將盒子扛在肩上在黑霧中前行,是否在說當掙脫盒子的局限成為目的之後,這個行為本身已經受到了局限,所以從根源上來講,這霧狀的黑色線條只是是一個更大的、沒有邊界的盒子。

到了《開往自由的慢船》中,混亂黑線呈現出了一種液體的姿態,代表著理智和思考的紅船在黑線中行進緩慢,我們注意到,船上三個人執船槳劃行,但不知道三個人是不是因紅盒子的局限看不到其他人的動作,選擇在同一側劃水。無論如何用力,也不可能走向目的地,只能原地畫圈。在我看來,這幅畫是在探討“盒子人”腦內思考的情形,三個拿著象徵秩序牌號的船槳的人實際上代表人格結構的三個組成部分:本我、自我、超我。本我和超我本是對立的兩個極端,再由自我從中調節,形成完整的具有內在矛盾的人。而此刻,三個部分因盒子的的局限和影響,竟然整齊劃一向著自由前行,這看似規整卻是做著無用之功。代表著“盒子人”內部的理智與情感間對立的還有《對話》、《前方啊》。

在這一系列中,《健忘者的棲息地》這幅多重對立、象徵複雜的畫作傳達了很強烈的資訊:“盒子人”死了。畫作中最值得思考的是人物形象直接挪用小漢斯·霍爾拜因著名作品《墓穴中的基督屍體》中的耶穌姿態,而勃起的陽具、貼著白色標籤的紅色盒子、強化的手勢讓這個受人熟知的宗教形象產生了一種異化感。信仰和制度、自由和死亡這些元素此刻以一種怪異的方式組合在一起產生了怪誕和戲謔之感。然而,這只是一具屍體,它並不會有任何實質上的行為,這一切都是幻覺。如同危險的紅色平臺被稱為棲息地一樣,這一切以及一切的一切也許只是一個充滿諷刺和荒誕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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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180cm x 200cm     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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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瞬间》 200cm x 300cm     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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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坚韧的测试》 180cm x 200cm    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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