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宏祥 謎樣的寓言

文:孫曉彤/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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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忘者的栖息地》100cm x 200cm   2010年

      觀看鄭宏祥的畫,很容易讓我聯想到由美國作家丹‧布朗(Dan Brown)所著的《達文西密碼》、《天使與魔鬼》、《失落的符號》等一系列結合藝術、懸疑、驚悚與冒險的小說;其中,丹‧布朗的作品最引人入勝的部分在於,他援用了許多讀者們所耳熟能詳的、實存於真實世界中的西洋藝術名作,將作品中的符號巧妙地與小說中的情節和謎題結合,隨著神秘事件的不斷被破解,那些隱藏在藝術品中的秘密也不斷被揭曉,從而產生了一連串出人意料的演變和結局。我之所以會把丹‧布朗和鄭巨集祥的作品聯想在一起,主要原因來自於他們對於符號和謎題具有同樣高度的關注,然而不同的是,在丹‧布朗的小說裡,所有的符號都指向同一個謎題的解答;而在鄭宏祥繪畫中的符號,延伸出的卻是更多的寓言和謎題,它們分別關於現實、環境、時代的氛圍和個人在現狀下的內在回應——鄭宏祥提出的是一個又一個謎一般的寓言,而答案則留給那些樂意思索的觀眾自己去探詢。

    鄭宏祥出生於1983年的中國遼寧、2006年畢業於魯迅美術學院的油畫系,他本人就和他的畫作一樣,帶有一種特殊的簡鍊、深沈且嚴謹的氣質。在他2009年於北京八大畫廊的個展「盒子」中,就已經能夠很明顯地看出他在繪畫上的取向和個人風格——在這一系列的作品中,幾個符號總是一再地出現在不同的畫面中,例如總是佔據整個畫面大部分背景的灰色天空、被印上《獨立宣言》內容的紅色盒子、斧頭、犀牛、男子的裸身、防毒面具、標示了數字的花……,具有象徵性的圖像和符號在力求簡潔的畫面中更顯突出,藝術家試圖創造出一個真空般的場景,利用這些象徵意義極強的符號,構築了一個乾淨俐落、完全沒有節外生枝的寓言場景。

    如果把鄭宏祥的畫作視作一個劇場,那麼在偌大的舞臺上,每一個演員都是極其關鍵的主角,分別被寓含了各自不同的指涉和意義,上演著藝術家所欲表達的生存現狀,就如同鄭宏祥曾在自述中說道的:「身為一個80後出生的藝術家,在面對社會的時候,讓我有一種被關押的抑鬱感,而這種關押的封閉性同時又是不完全的和矛盾的,……我們被某些因素劃定了一個界線,而這些因素則都是一些較為複雜的構建,即體制。」

    面對「體制」此一「複雜的構建」,鄭宏祥在畫中的回應方式,並非激進地衝撞或抗議,而是採取了一種堅定的隱喻,讓觀者不得不正視出現在眼前的寓言。在他的設定中,往往可見到一個具有矛盾性的符號——紅色的盒子醒目卻不牢固,象徵的是人與體制之間看似牢不可破、卻又若即若離的箝制感;而犀牛雖然是一種強壯的大型動物,然而卻即將無情地被迫面對瀕臨絕滅的危機;原本應該自由開放的植物花苞,被印上了象徵秩序的編號……。與其說繪畫是藝術家心性的直接抒發,倒不如說鄭巨集祥的作品是以繪畫的形式,演繹他個人邏輯、理性而且冷靜的思考方式。

以他2009年所作的〈走鋼絲〉來說,鄭宏祥意圖傳達的是一種人進退維穀的困局——一個頭上套著紅色紙箱的男子,身處在兩作高臺之間的鋼絲中央,而他賴以平衡的平衡桿卻意外地掉落——此時的他一共擁有三個選擇:一是冒著墜落的危險拾取桿子、一是在沒有平衡桿的狀況下執意前行、抑或是直接回頭返回原點;在〈走鋼絲〉裡,鄭宏祥僅僅描繪了這個左右為難的局面,卻並未提供更進一步的解決答案,而是把這個問句拋給了觀眾,開放了所有解讀的可能性。而2010年的作品〈健忘者的棲息地〉,則一進步將思考觸及到政治的議題,同樣裸身的男子躺在一處並不安全的紅色高臺上,頭部被寫滿了象徵自由的《獨立宣言》的紅盒子所覆蓋,而弔詭的是紅盒子上又貼著一張寫著毛澤東名言的「一切XXX都是紙老虎」;在這裡,藝術家刻意佈置了這多重的弔詭——盒子象徵著對人性的控制,但盒子上的宣言卻是宣揚自由民主的,卻同時又被另一種象徵體制的白紙所遮蓋——然而,裸身的男子似乎無視於這層層相疊的矛盾,甚至忘記了自我的暴露,而安逸地、毫不窘迫地棲息和意淫著,如入無人之境。而鄭宏祥的另一件新作〈開往自由的慢船〉,則更清晰地指涉了對於所謂自由理想的虛幻性:三個共乘一艘船的男子,分別拿著槳在船的同一側奮力劃行──這樣的後果是,無論耗費多大的努力,船終究會在原地打轉,看似不斷前進,實則卻毫無進展,所謂自由的彼岸,或許只是一種癡人說夢的幻象。

      對鄭宏祥而言,畫面的呈現並非他最關注的,他更在意的是,能否夠過視覺的形式,進行關於生命本質的嚴肅思索;而對觀眾來說,觀看鄭宏祥作品的重點亦不在獲得純粹視覺上的美感,重點在於是否能理解這環環相扣的寓言,開啟關於自身狀態的更深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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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钢丝》150cm x 200cm    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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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的黑夜》150x200cm     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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